箫婷

错爱

  外界都传围棋双子星是天生一对。可时光心里有个人,在他最心高气傲的十七岁抽身而去,至今还在他心里熠熠生辉。

  没有人比时光更看重褚嬴。那不仅是他的授业恩师,也是从幼年起就相伴的好友,围棋承载着他太多甜蜜或酸涩的记忆,他情愿这样艰苦跋涉在围棋道路上,只求月亮奔他而来。

  可是褚嬴不见了。

  他常常在无风的夜晚梦见方圆的青砖黛瓦,梦见他和褚嬴坐在跷跷板上下盲棋,褚嬴夸他真棒,然后再一起去骑自行车,看乌鹭山上大片大片的青草地还有那颗要好几个人才能环抱的大树。

  他找遍天涯海角都寻不到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老师,他甚至不知道他是死是活,他曾经有没有喜欢过别人,曾经出现过在哪里。

  他不停地问别人,他的朋友、亲戚,甚至他所认识的所有人,但都没有答案。

  "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?"时光不知道该向谁问话,只有自己孤独地坐在那里想念褚嬴,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,像是心底深处最隐秘的地方被窥探了一般,让他羞耻,又让他渴望得到那些答案。

  他删除了围达账号,那是除了他自己以外,褚嬴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。围棋下的再好有什么用呢?他拿那么多奖杯给谁看啊?

  直到褚嬴留下那把扇子时光才重新开始下棋。

  之后的几年里,时光妈妈也不是没有想过给时光安排对象。可他每次谈起相亲就机械敷衍一番。虽然勉强去看过,可时光根本记不住她们的区别。

  也不是她们长的有多像,实在是时长老太不解风情,环肥燕瘦,玉软花柔的姑娘们送到他手里头就变成了狗尾巴草,仿佛多施舍一个眼神都是恩赐。

  这就给俞亮造成了一种自己也可以的错觉,至少他跟时光能说的上话。

  友谊赛结束后,他拉着醉醺醺的时光回家,时光突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,“如果我不会下棋,你还会喜欢我吗?”

  俞亮不明所以,“时光你在说什么傻话?”

  “我会。”时光是彻头彻尾的褚嬴主义者。

  如果时光不会下围棋,俞亮一定是会失望的,但是如果褚嬴回来的代价是不会下围棋,时光不止兴高采烈,说不定还能敲锣打鼓,欢迎褚嬴回家。

  下棋?下个屁!

  俞亮始终追逐的是褚嬴的幻影,如果时光不会下棋,那他这里时光跟别人是没有差距的。

  在这点上明明就很有发言权,因为明明在时光还不会围棋的时候就喜欢他了。

  褚嬴回来的时候时光恰好赢下比赛接受记者采访。

  他永远记得褚嬴离开的那一天,他因为太困没有下完的那局棋。就这样,褚嬴在他的青春里消失了,一走就是四年。

  那样意气风发的时光,连他自己都不忍心再回忆,其实那个时候他根本不懂围棋世界有多么残酷,唯一开心的也许只是褚嬴回来了。

  那时候褚嬴哄着他下围棋,在空中飘飘荡荡,把扇子扇的既优雅又风情。他就那样趴在床上,跟着褚嬴不知所云的背棋经。

  褚嬴其实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,从来都是清高孤绝,只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。怎么看都无法和清风细雨联系在一起,但在教学这方面,真可以说是润物细无声。

  爱和恨从来都是栾生姊妹,没有爱就不会恨。时光是恨过褚嬴的,童年没有征求时光的意见,肆无忌惮的闯入他的人生,然后抽身而去。

  少年时暗恋一个人的美好,就是喜欢他,想要和他在一起。人生里的喜欢有很多种,不一定是男女之情。

  因为这世界上你没有办法知道另一个人究竟有什么魔力,让你一直喜欢下去。

  时光爱着褚嬴,深入骨髓。

  他的执念有多深,就有多痛。

  四年里,时光无数次的梦到褚嬴,醒来后又不敢入睡,生怕那个人会在某一天出现在自己面前。

  好在现在褚嬴没有忘记他,还会坐在他对面耐心听他讲围棋。

  可是他却再也看不见了。

  那个人走了,消失在他生命里。

  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这一切的,但当真相血淋淋的呈现在眼前时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。

  四年了,再次见到他一切都变得不同了。时光是囚徒,褚嬴是他的钥匙。

  “小光,你想知道我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吗?”

  回到南梁后,褚嬴开始对夕阳和晚霞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执着与迷恋,每次看到它们,内心深处便会涌起一股温暖,觉得自己站在时间之外,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。

  夕阳很美,黄昏有些凄凉。

  他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,身体随着秋千的摆动摇晃,思绪也飘向远方,他喜欢这样没日没夜地发呆。夕阳很美,晚霞也很美,可是黄昏只能眷恋在大地上,默默的看着人们在它的守望下一天天的衰老。

  他看着白子虬肆意地在夕阳和黄昏下奔跑,身体瘦削而修长,像是灵动的精灵,在黄昏里恣意而狂妄的穿梭。

  当黑夜降临,巨大的黑暗席卷而来时,他却显得格外沉静,内心出奇地平和。

  “你又在想他了?”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了褚嬴的思绪。

  褚嬴没有回头,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。他看着空荡荡的院子,淡淡地说:“没事,我还好。”

  来人披着一件白色斗篷,黑色的头发遮住了眼睑,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。

  “你现在回头也不迟,以后你就会明白,他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掉的骨中骨肉中肉,就算割舍,心也是疼的。”

  他的眼睛是深邃的,一如夜空。也只有在夜里他才敢放肆地去想,去看,去细致地感受生活中每个瞬间带给自己内心的冲击。

  这种时候,黄昏和黑夜便成了他心灵家园最忠实的守护者。

  “每次你都这样,什么也不说…”

  那人叹了口气,接着说道:“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和小白龙消耗灵魂颠倒未来,可是在识海这么多年,孤独和忧伤始终围绕着我们,无边无际。”

  “虽然这样我和小白龙会死,但比起在识海消磨时间,我更愿意放你和时光团聚。”

  “我知道,你心里有负担,但你现在不听,以后也没有机会听了。”那个人苦笑着说。

  褚嬴缓缓地抬起头来,看着远方模糊的天际线,嘴角露出无奈的微笑:“你们还是这样做了?”

  “你知道吗?孤独和忧伤也是一种财富,它会让我们变得更强大。”那人看着褚嬴,眼中充满了心疼和无奈。

  “可是我怎么能牺牲你们俩的幸福去换我的未来?”说完这句话,两个人相视一笑,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。

  黄昏带走了太阳,也就忘记了要给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。

  那人看着褚嬴瘦削的身体在秋千上轻轻地摆动着,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,目光中充满了悲伤和不舍。

  她的身体逐渐透明,就像是一阵风轻轻地从他的身边穿过。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,却什么也没有抓到。

  上帝连看都不曾去看他们,时间匆匆地流逝着,人们在它的面前卑微得犹如尘埃。

  这个世界浩瀚得让人心生畏惧,而又让人捉摸不透。

  “去吧,更远的地方。”

  当黑夜笼罩大地,便是褚嬴灵魂逃出囚笼的时刻。就这样,他回到了现代。

  但是他好像不应该回来。时光和俞亮很般配,他们从北斗杯到世冠,一路相伴走到现在。

  小亮这些年一直对小光不离不弃,可能他们早就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。

  而自己呢?强迫小光进入围棋的世界,又不辞而别伤透了他的心。

  回来之后,俞亮对小光的照顾和付出自己都看在眼里。自己却再次辜负了小亮的信任,甚至想要抢走他的爱人。

  如果不是自己,小光也许永远都不会这么难过吧?因为小光曾经那么阳光积极。

  小亮的执着和韧劲也一直都是那样让人心疼。

  他决定把喜欢时光这个秘密埋在心里,永远都不要再提起。

  而在时光的眼里就是褚嬴喜欢俞亮,所以回去第一时间找到的人是俞亮。如果当年他没有那么顽劣不听话让褚嬴生气褚嬴是不是就不会离开?

  从来没有如果。

  褚嬴走了之后再也不回来了,连同那些快乐和眼泪。

  他一直把这个秘密埋在心里,想要和围棋陪伴着度过余生。

  岁月漫长,天地悠悠。

  “你知道吗?我从来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,它让我既充满期待又十分害怕。”

  褚嬴走后,时光在日记里写下了他的心情。

  那个白衣蹁跹的影子在他心里一直未曾褪色,只是他再也无法继续喜欢这样一个人了。

  岁月会消磨掉所有爱和恨,但褚嬴始终都住在时光的心里。

  “我不想让你离开,所以我只能努力把自己变得更好。这样才能配的上站在你身边的资格,但是当我足够好时你又会回到我身边吗?”

  “褚嬴,我一直都在原地等你。”

  那年夏天阳光明媚,蝉声此起彼伏,两排白杨树伫立在道路两旁。

  教室里的人还是像以前一样,没有半分变化。唯一改变的可能只有窗边那个专注于围棋的少年。

  岁月如白驹过隙,匆匆而过不留痕迹。那些爱过的人都已各安天涯隔着万水千山,再见也只是形同陌路。

  窗外,一只蝉儿不知疲倦的在树上鸣叫。

  少年始终都没有抬头看一眼,而是死死盯着棋盘一动不动。他手中拿着的棋谱正是当年那本棋谱,翻来覆去仔细阅读。

  可能那些东西早已经刻进了脑海里,化作无法磨灭的记忆。

  岁月可以更迭万物,但那些值得被铭记的感情却永远都不会改变。

  “小光,你知道吗?以前我最喜欢下围棋了,因为它很简单也很有趣。但是我现在很喜欢你。”

  那些对弈的人和场景仿佛就在昨天一般历历在目。

  时光突然从梦中惊醒,眼角还残留着泪痕。他转头看向窗外,原本明媚的午后突然变得灰蒙蒙起来。乌云遮住了太阳,让人觉得有些压抑起来。

  “要下雨了,你看。”褚嬴轻声说道。

  时光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,大片乌云遮住了阳光无情的挥洒倾盆大雨从天而降。雨水溅湿了他的衣服,冰冷的寒意一阵接着一阵袭来。

  “我们终究还是错过了。”时光低下头自言自语道:“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和你在一起啊!”

  褚嬴没有听清他的话 “小光,你看,雨就像天上的珍珠一样晶莹剔透。”

  时光默默地把手伸出窗外感受着雨水打在手掌上的感觉。

  “以前下雨时我总喜欢和你一起躲在屋檐下欣赏它的美丽。如今它也只能留在回忆里了。”

  “我曾经那么喜欢你,但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你一直住在我的心里。”

  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都包含着满满的爱意,如果再次回到那年夏天,他还会选择离开吗?

  时光的眼角泛红,声音有些哽咽。“我们来下一盘棋吧。”

  当年的时光只会围空,不懂对杀,做活一块然后就到处窜。褚嬴说过下棋,复盘是最重要的。

  所有人都告诉多做题,多打谱,下棋之后多复盘。当年日本人收内弟子。学棋期间,老师也就和徒弟下两盘棋,拜师一盘,出师一盘。可褚嬴从始至终,没有和他正式下过一局完整的棋。

   当初他学棋最疯的时候打谱,指甲都磨掉了。褚嬴也说过,简单题不能立即反应,实战就可能把可行的变化忽略掉。而围棋是策略游戏,先凭感觉和经验选点,再用计算来验证。感觉不好,计算方向就经常错误。自己能快速做对7成的题是最有效的训练。“褚嬴,我是不是有进步了。”

  “小光,你很棒。”

  “所以算我求你,别再离开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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